午后,我在798漫无目的地闲逛,从一个画廊到另一个画廊——邂逅史民峰纯属偶然——那时我刚巧蹓跶到了第零空间的门口,展厅外摆放着几盆花篮和庆贺条幅,原来我赶上一场展览的开幕。踱步进去上楼梯刚左转,一副崖壁佛祖的造像瞬间扑入眼帘,我顿觉心头一颤,这幅摄于云岗石窟的《光中的佛影-1》仿佛在幽冥处隐约召唤,我感觉像是回到了远古时代,初次窥见佛像奇观,心中溢满了言之不尽的惊叹和震撼。
这幅摄影作品利用黑白“反转”的摄影技术,影像中黑白反置,石窟中的佛祖造像恍若重生,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和精神内涵。而作者对岩石周围光的绝妙捕捉则为影象赋予了生命力。
“佛像表面那么多的细节,从光影的桎梏中摆脱出来,从来自背后远方的光中逐步向前浮显出来,佛像从岩石的裂隙中浮现出来。先民的精神内核、自然的消融、人世间的变迁,以及这上千年的积淀好像都化作繁杂斑驳的符号,从过去迎面而来,这正是我所要实现的。”在随后的交谈中史民峰这样诠释他的作品。
这位摄影艺术家1968年生于北京,现任北京印刷学院设计艺术学院副院长。他的作品涉及面广阔,并在国内举办过多项摄影展,并逐渐在国际上取得声誉。在“龙门石窟”系列之《光中的佛影-12》中,佛像笼罩在万丈光辉之中。这或许是技术与精神层面对话的最佳写照,观后不免让人震撼,同时略惋惜肉眼错过的精彩,对通过科技实现艺术世界充满探究的兴趣。
而他此前出版的嵖岈山系列摄影作品《镜子中的地平线》中,山中涌出的热流赋予了地球生命之感,山体中每一道裂隙都在不断暗示着观者,我们站立的薄薄地表之下,正翻滚着冒着气泡的沸腾熔岩。
史民峰发现反转的魅力纯属偶然。他发现反相之后,原先画面上越黑的部分就会变得越来越白亮,“佛光”于是出现了,画面有了光感,立刻变得独特而生动,而且反转后的影像同时有了汉代画像砖的韵致。
大部分的照相机可以做到史民峰的这种“反转”拍摄技术,但是并不能因此将他的作品简单归类为“在技术上的耍的小聪明”,他早年修习的中国山水画功底为摄影作品增色不少。
那么作者为什么会选这个题材?佛像、石窟、岩洞和寺庙......这些地方难道还没被拍烂掉吗?如果你在中国居住多年,不免会对这些产生审美疲倦,这些石窟佛像几乎已经沦为旅游景区赚钱的工具。而史民峰独特的视角却让人耳目一新,他将哲学、绘画、摄影糅合一体,指向另一处精神空间,高贵而神圣,其作品的高度常人很难匹敌。
史告诉我,他年轻时走过不少地方,青海、甘肃、新疆、内蒙,也曾拍过不少漂亮的风景照。“起初还充满激动,久而久之,对于拍摄这些内容心中越发失落,总觉得缺失了什么⋯⋯在现代文明的今天,石窟雕像已经失去其原本的功能与意义,只是成为旅游者眼中的目的地,这不能不令人叹息。”
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,是一个笼罩在光影之下的太过喧嚣的世界——他感慨道——而这个世界的“主人”也越发沉溺于自身所抢占的、所创造的这个世界,而少了一种反思,少了一种对这个世界的敬畏。
“也许冷静下来,在傍晚暮色中的石窟,你会发现一个个原本面目不清的佛像的外形就立在对面,我们正视着它,它也默默地看着我们这个世界。一种来自上千年的远古的精神好像接通了。”他说。(翻译沈绍杰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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